编号4231

在那做梦的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

[Maurice/Alec] 和你在一起

一个AU。

青梅竹马梗;少爷+仆人梗;


***

「我们到地窖里去吧,Maurice少爷。」

「妈妈说里面有老鼠……」

「你是怕老鼠看见咱们,会被吓坏吗?」Alec挑衅般地抬头看向Maurice。

「好,咱们去吧。」Maurice不愿被人看作懦夫,尤其不愿意被年纪和身份都比他低的仆人如此看待。但是他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如果你爸爸知道了,会揍你的。」

「无所谓。」Alec满不在乎地说,「我妈妈会阻止他的。」他向Maurice伸出手,好像他才是更年长的那一个,「拉着我的手,Maurice少爷,不会有危险的。」

二人手拉着手推开地窖的铁门,Maurice坚持走在前面。地窖里几乎没有光线,他们摸着墙壁,一级一级往下。目之所及是一片黑暗,视觉失灵,而触觉却变得异常敏锐。Maurice能感觉到,他左手因为扶着墙壁而沾上了像皮屑般脱落的漆层,而右手因为紧紧牵着Alec而渗出汗水。Alec的手很小,能被他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这提醒了Maurice,尽管Alec时常表现出近似成人的大胆和聪慧,但他始终只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Maurice能感受到他手指上磨出来的茧,Alec的父母均受雇于Maurice一家,Alec从小便和父亲一起,承担了宅子里所有的粗重活儿。Maurice的父亲总说,等Alec再大一些,他会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勤勉忠诚的仆人。

Maurice才十四岁,他不太清楚成人眼中理想的仆人是什么样的。但以他对仆人的标准来看,Alec并不合格。Alec会从厨房偷奶酪,会恶作剧地往汤里放蚯蚓,他在庭院里乱跑,把柴火垛糟蹋得一团糟。但从伙伴的角度来看,Alec是完美的。他胆子非常大,时常冒出稀奇古怪的点子,活力充沛似永不止息。整个童年,Maurice都是Alec的共犯,他们形影不离,一起恶作剧,一起探险,每次被大人抓到,Alec总会说,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尽管调皮捣蛋的总是两个人,但受惩罚的似乎永远只有Alec。Maurice觉得一切是顺理成章的,Alec是仆人,而自己是主子,没有主子和仆人一起受惩罚的道理。尽管他把Alec视作唯一的朋友,但这不妨碍他在心中认为,这段友情是自己纡尊降贵的结果。他会成长为一名绅士,和父亲一样成为富裕的中产阶级,而Alec则会以伙伴和仆人的身份,成为霍尔家庭的一份子。当然,是地位较低下的那一份子。

Alec吹了一声口哨,它造成的回音让二人意识到地窖之深。

「Maurice少爷,你害怕吗?」

「我不害怕。」

「你的手在发抖。」即使在黑暗中,Maurice也能听到Alec语气中的笑意。「别害怕,Maurice,我和你在一起呢,没什么好害怕的。」Alec说话的语气成熟得过了头,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Maurice不愿在Alec面前显示出怯懦,他握紧后者的手,加快走下台阶的脚步。

「Maurice少爷,太快了,我走不了这么快……」话声未落,二人一起齐齐滚下楼梯。


***

Maurice的手臂骨折了,不得不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某天清晨,他听见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但他太累了,没能睁开眼睛。恍惚中好像有人吻了他的额头,他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单词,但他未能领会其中的含义。等女仆把早餐端进来时,他还以为一切如常,喝完肉汤,他问,「Alec呢?」

「您说的是Scudder家的小儿子吗?他太调皮了,不断闯祸,这次还害少爷受伤了。夫人给了他们一些钱,打发他们一家走了。喏,今天早上刚走。」

Maurice过了好久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从床上跳下来,冲到母亲的面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拉着Alec去地窖的,是我害我们摔下楼梯的。」他想把这次地窖冒险、连同过去所有的恶作剧所要承担的惩罚全部一股脑儿挑到自己的肩上,只要能换回他唯一的伙伴,长着褐色眼睛的小男孩。

「瞧瞧我们的Maurice,」母亲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她微笑着说,「勇于承担责任,你已经成为一名好绅士了。接下来,回去你的床上,好好休养吧。这恼人的意外让你不得不休学,之后我们还要请老师为你补上落下的功课。」

Maurice的嘴唇开始发抖,「Scudder一家,他们去哪里了?」

「我给了可怜的老Scudder一封介绍信,让他们去找我的一个老朋友。当然,前提是,他们把小Scudder留在老家。」她喝了一口伯爵茶,略带惋惜地说,「我本来就不应该同意让Scudder家的小儿子留在家里。事实证明,对仆人慈悲是毫无必要的。他们不懂得感恩,还会给你惹祸。」

回到房间,Maurice在床头发现Alec离开前留给自己的礼物:一个褪了色的金属徽章,上面刻着一把猎枪。这是他们在林间拾松果时一起捡到的,Maurice认为这是破烂,Alec却像对待宝贝一样把它擦干净,放入口袋。

「别害怕,Maurice少爷,我和你在一起呢,没什么好害怕的。」他好像再次听见Alec在自己身旁说起这句话,但那声音越来越远,直至连回音都消逝了。


***


Maurice二十四岁了 ,他的成长轨迹和家人预测的完全一致。从剑桥毕业,入职著名的证券交易所,早上坐火车去伦敦上班,晚上回到位于伦敦近郊的老宅。他的两个妹妹都出嫁了,家中只剩下他和母亲,他们有三个女仆,一位园丁,如果不是母亲日夜催促他尽快结婚,他的生活还会过得比现在更如意一些。

「我觉得我们可以辞掉一位女仆。艾达和吉蒂都出嫁了,我看她们天天也无所事事。」一个星期天的上午,Maurice对母亲说。他逐渐继承了父亲精明干练的风格,对家事运筹帷幄,有时简直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三年前,他极力说服母亲,把雇用了十年的马车夫一家解雇,把马车换成小汽车。「他们到哪儿都能找到新工作,」他对犹豫不决的母亲说,「况且,如果他们找不到别的工作,那就更加说明我们雇用他们是错误的。」最后,母亲信服了他,眼里还闪着自豪的光芒。

「当然。我的儿子。」母亲微笑着看向他,「但是,我也需要考虑未来的霍尔夫人的意见,她会不会更喜欢女佣环绕呢?」

Maurice感到一阵头疼。

「那位奥尔科特小姐,你约她了吗?」

「下个周末吧,我会试试看。」Maurice匆匆离开了餐桌。

下午他去俱乐部里打牌,一位绅士询问,是否有人需要一位猎场看守,他准备出售自己乡下的产业,希望能在那之前为自己的猎场看守找到下一份差事。「我倒是需要一位园丁。」Maurice叼着一根烟说,「原来的园丁马上要辞职了。但我家的庭院比起猎场小多了。」

「他是一个很机灵的小伙子,而且他的父亲以前就是园丁,我想我也许可以问问他。」

「当然可以。」Maurice在一张便条上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如果他愿意,可以联系我。」

那位绅士将纸条放入口袋,笑眯眯地说,「我想,Scudder会很乐意的。」


***

Maurice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原因之一当然是因为他同奥尔科特小姐在一起,后者总是让他烦闷不已,而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原因之二,则是因为他收到电报,那位姓Scudder的前猎场看守,将于晚上抵达霍尔家的老宅。

摆脱奥尔科特小姐后,他松了一口气,坐上回家的火车。他的母亲正在家中的前厅喝茶,他随口编造了一些约会中的细节以作敷衍,然后发问,「那位新来的园丁呢?」

「噢,他跟我打了招呼,然后我请Kitty把他送到仆人房里了。」母亲放下茶杯,「不得不说,他有点倨傲,这对仆人来说不是什么好的品德。而且他太年轻,太英俊了,我不觉得他是可靠的人选。」

从母亲的反应来看,这位Scudder不像是他们认识的人。 Maurice松了一口气,同时还有些失望。「这是老波特先生的仆人,我不好拂他的好意。我们先试用一下吧。」

他像平常一样用了晚餐,但没有马上去洗澡,而是借口天气闷热,一个人去了庭院散步。

天上有一轮满月,没有星星。他听见细微的声响,于是往松林深处走去。

借着月光,他看见他们的女仆Kitty靠在一个男子身旁,几乎要倚到他的身上去。而后者在仰着头抽烟。

Kitty发现了他,小声地喊了一声,「先生,晚上好。」然后她低下头,从他身旁溜过去。这下只有他和那个男子面对面站在松林里了。

这个新来的园丁,确如母亲所说,非常倨傲,非常年轻,非常英俊。Maurice感到一阵苦涩涌上他的喉咙,「Alec。」他说。

Alec看着他,微笑起来,棕色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我以为你会和太太一样,完全认不出我来。Maurice少爷。」


***

作为一个园丁,Alec的称职程度很快打消了霍尔太太的顾虑。她也终于记起Alec和霍尔家的渊源,但并没有多少感情波动。霍尔一家的原则就是,不亏待仆人,但也绝对不把他们当作平等的人看待。

Maurice减少了在外打牌的时间,他喜欢在周末和Alec一同在庭院里散步,有时他们会一起骑马,到更远的树林里去。霍尔太太对此并未感到不满,自从Maurice成年后,她就一直暗暗自责,自己让Maurice在女人堆中呆太久了,她认为这是Maurice成婚困难的原因,因此鼓励他多进行一些增强阳刚之气的活动。她认为男女结合是自然之道,多去野外活动,便能多增加一些对自然的感悟。

一次骑行中,为了追逐野兔,Maurice从马上摔了下来。Alec飞奔下马,为他查看伤口,「伤得不严重。」

Alec找了一些药草,嚼碎后帮他敷在伤口上。「这下你得和我骑同一匹马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Alec坐在Maurice身后,双手抱着他的腰,让马不紧不慢地走着。

「看见你的伤,霍尔太太可能又要把我赶走了。」Alec忽然把脑袋靠到Maurice的右肩上,以打趣的语气说道。

Maurice向自己的身后探出手,抚摸着Alec的鬈发,「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赶走。」

Alec侧过头,以极快的速度在Maurice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Maurice大吃一惊,整个人重心不稳,连带着Alec一起往下坠。

滚下地面时,Maurice发现Alec用身体紧紧拥抱着自己作为缓冲。于是他忆起他们掉下地窖那一回,十岁的Alec也是这样,用小小的身体给更强壮的自己作缓冲。

他们拥抱着在草丛里打了两个滚,最后彼此哈哈大笑起来。「你脑袋上沾了好多草。」Alec边笑边伸出手拍落Maurice头上的枯草。Maurice抓住他的手,垂下头给了他一个吻。

「Alec,噢,Alec。」长吻结束后,他把头埋在Alec的胸前,小声念着他的名字。「Maurice少爷。」Alec温柔地回答他。

「Maurice,叫我Maurice。」他打断Alec,同时亲吻他的侧颈。「天色暗了,我们该回去了。」Alec小声说。

Maurice没能来得及为这次风波作一个详尽的总结,也没来得及去想它对自己今后人生的影响。因为当晚,母亲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诉他,她邀请了奥尔科特小姐一家,三天后来晚餐。「要结婚,这是你最好的机会。奥尔科特小姐今年一定会出嫁,如果她嫁给了别人,你就后悔去吧。」

他花了三天和母亲舌战唇枪,最后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需要结婚,需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以此维系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和名声。而在他的选择范围里,没有比奥尔科特小姐更好的人选了。他固然不算喜欢她,但他接触过的其他女子更加乏味。这三天里他没有花费很多时间去想Alec,但Alec一直在他的潜意识中,当他想到幸福、愉快一类的词语时,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总是Alec的面容。

奥尔科特小姐来作客的那一夜,他换上燕尾礼服,把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奥尔科特小姐在席间并不多话,她的父母委婉而得体地打探他的工作、交际圈,并对他在剑桥期间播种的一些上流社会的友谊感到满意。晚饭后 ,气氛和睦,奥尔科特小姐为大家弹奏了一首舒伯特。她的弹奏水平相当糟,但大家均友善而真挚地给予赞赏。晚上,霍尔太太为他们叫了四轮马车,临别时Maurice亲吻了奥尔科特小姐的脸颊。后者喝了 一些葡萄酒,脸色绯红, 这使她看上去比平时更富有魅力,连Maurice也觉得她没有那么惹人生厌了。

回到客厅,霍尔太太以激动的口吻重复这场晚餐的成功之处。Maurice也不禁有些浮想联翩,仿佛正常人的生活正在向他招手。他去了松林一趟,却没能寻到Alec,回去的路上,他听见谷仓传来声响。

他想推开门,发现门从里面被扣上了,他绕到一侧的窗户往里看,然后大惊失色。

接下来他打断了那对男女,Kitty用短得惊人的时间穿上衣服,离开了谷仓。然后Maurice走入谷仓,看着里面那个祼着上身瞪着他的男子。「你……」他感到滚烫的溶液在胸前翻滚,费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能这样?」

Alec笑了,他打量着Maurice的燕尾服和涂上发油的头发,慢悠悠地说,「为什么不能?我可以做任何事。我还没结婚,我是自由的。」

Maurice咬着下唇,过了好久,他一字一句地说,「滚。滚出这里,滚出我的房子。」


***

Maurice病倒了。他从谷仓回到房间后,彻底未眠。没有光线也没有尽头的地窖在他眼前延伸,他不断地往下走,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螺旋式的楼梯。他无力再走,觉得天旋地转,耳边转来奥尔科特小姐毫不入耳的钢琴声。「这是Alec,你的小伙伴。」他听见有人向他这么介绍,然后他看见那个一头棕色鬈发的小男孩向他伸出手来。他抓住那双手,发现眼前的男孩迅速长大,离他越来越远,与此同时,他体内的一些事物也开始发生变化。长大的男孩赤裸着胸膛伫立在地窖深处,身后是无边黑暗。「这是奥尔科特小姐。」伴随着这声带着上流社会口音的介绍,身着盛装,嘴角带着冷淡微笑的奥尔科特小姐站在他的身旁,向他伸出手来。

在发高热的几天里,他循环作着这样的梦。他知道有人给自己擦洗身体、有人给自己更换衣裳,有人喂自己喝肉汤,可是梦里的奥尔科特小姐死死拽着他,使他头痛欲裂,完全睁不开眼睛。

随着时间的推移,奥尔科特小姐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他在证券交易所的同事、桥牌俱乐部的朋友、剑桥时代的老友,全部都站在奥尓科特小姐一边。世界的另一个尽头,男孩的棕色眼眸越来越暗淡,几近消失。

「Alec!」他尖叫着醒来了。

身边的人一个箭步冲上来,抚摸他的额头,「Maurice少爷!」

Maurice看看四周,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窗边还透着月光。他借助月光看清身边的人,「Alec!」他不由分说地把他拥入怀里,「不要走。Alec,不要走。」

「Maurice,不要害怕。我和你在一起。」他听见Alec的话,但是还是不放心,他把Alec搂得更紧,「答应我,不要走。」

「在你痊愈之前,我不会走,我承诺。」Alec说。这句话使Maurice觉得悲凉,他的头脑还从未混沌中完全清醒,于是他不假思索地说,「那我永远都不要痊愈了。」

「不要说傻话了。躺下吧。现在是深夜,继续睡吧。」Alec把他安置在床上,帮他掖好被角,「你想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什么?水?我不想要。」

「好的,如果你需要任何东西,我就在你旁边。我和你在一起。 」Alec坐回旁边的凳子。

过了一会儿,Maurice说,「我有点冷。」

「冷?我去给你再找张被子。」Alec打算站起来,但Maurice叫住了他,「不,不,你躺到我旁边来吧。过一会儿就好了。」

Alec沉默了一阵,脱掉外衣,钻入Maurice被窝里。「要是太太知道……」

「她不会知道的。」Maurice含糊地说。他并不冷,他在自我欺骗,假装让Alec睡在自己身旁只是出于大病初愈后的空虚。但他的双手比他的大脑更清楚他的真实意图,因为它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抚摸起Alec了。

「你没有走,我真高兴。我昨晚说的是气话……」他一边强作镇静地说着话,一边把手伸入Alec的衣衫里。

「那不是昨晚了,那是三天前的事了。」Alec回答。

「我有点喘不过气来,」Maurice说,声音听上去确实像喘不过气来了,「我还是觉得冷。」

「我明白了。」Alec说,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恍惚。然后他一把脱掉自己的衣衫,并把Maurice的睡衣也扯开。


***

翌日清晨,Maurice沐浴在阳光下醒来。他最初的感觉是狂喜,昨晚那种暴风雨般的愉悦感仍在他体内留有余韵。随后的感觉是烦扰。经过昨晚,他对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已经不再抱有怀疑。他现在确信,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奥尔科特小姐身上获得同等的喜悦。可他今后该怎么生活呢?Alec只是一个仆人,那便是他之后的人生了吗?和仆人时不时地偷情?

门被推开了,Alec端着一个餐盘进来。「我让他们煎了两个蛋。肉汤的沫你不喜欢,我已经瓢走了。你得多喝点牛奶,恢复体力。」Alec边说边把汤端起来,舀起一勺要喂他。

Maurice谢过了他,自己接过碗来。Alec沉默地看着他把早餐吃完。

「你看起来好像康复了。太太就在楼下,她会很高兴的。」

「谢谢你,Alec。」Maurice无精打采地说,他的精神和他的身体一起康复了,他现在不得不为人生的下一步作计划。

「听着,Maurice,我得走了。」

「好的,我们一会儿在松林里见面吧。」

「不,Maurice,我得离开这儿了。我们说好的,你康复了,我就得走了。我父母给我物色了一个姑娘,我得回去结婚。」

「结婚?」

「是的。正如你也将会结婚一样,我也得结婚。」

Maurice怔了好一会,「你,你喜欢那个姑娘吗?」

Alec耸耸肩,「姑娘们总是讨人喜欢的。」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更喜欢姑娘们的。」

「所以你可以喜欢姑娘们。」Maurice重复道,他也分不清自己的感觉是羡慕还是愤懑。

「昨晚发生的事,我梦想过很多次。我没想过它真的能实现。它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好,甚至更好。」Alec停顿了一下,「我爱你,Maurice。」他把这句话当作道别,说完就离开了房间,好像没意识到它作为道别的话有多让人伤心似的。

Alec要在当天下午离开,他要去赶傍晚的火车。Maurice和母亲坐在前厅,Kitty为他们上茶的时候,眼睛是肿的。

「仆人之间有些闲话。」Kitty离开后,母亲低声对Maurice说,「Scudder和Kitty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我早就说过,他太年轻,太英俊了,一定会惹麻烦的,继续留在这里,不知道会伤多少女孩的心。」

他也很擅长伤男人的心。Maurice闷声不响地想。他算什么呢?不过是一个仆人,一个园丁,没受过多少教育,几乎一无所有,他所有的,不过是天赐的容貌和胴体,除此之外,还有一丁点不值一提的体贴和善良。他强迫自己贬低Alec,对于确信得不到的东西,人们更倾向于认为它并没有那么好。

Alec戴着一顶软边帽进来辞行,他看上去漂亮得触目惊心,这反而更加令人难过。「祝好,霍尔太太。祝好,霍尔先生。」他走向门边,忽然又转身,「抱歉,霍尔先生,我早上漏了一盒火柴在你房间,可以去取吗?」

不等二人同意,他就径直往里走。霍尔太太凑到Maurice耳边,「我讨厌这么想,但他会不会手脚不干净?你也跟去看看吧。」

「我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贵重物品。」Maurice木然地说。

Alec出来了,他向二人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火柴盒,然后走出大门。他从台阶上一跃而下,似乎心情轻快。他提起门边的行李箱,走向约好的马车。

马车的帘子将要拉上时,他从里面探出头,大喊了一下,「再见!Maurice!」

「天哪!我真的受不了了。他怎么能直接叫你的名字!」母亲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

Maurice不愿被母亲发现自己满脸是泪,他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自己房间。

母亲并没有打算饶过他,她走到房间门前,喋喋不休地抒发着对那个毫无规矩的园丁的愤怒。「他太傲慢了!你看见他的那副样子了吗?他从小就这样…毫无教养…社会会让他吃大亏的……」

Maurice背对着母亲,他假装若无其事地打开衣橱,拨动衣裳以掩饰泪水,然后他发现挂在衣架最里面的一件衬衣不见了。那是他十四岁时的衬衣,胸前别着十年前Alec送他的猎枪徽章。Alec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衣服的呢?又是什么时候把它偷走的呢?

「妈妈,」他竭力让自己的声线显得正常,「前几天生病时,谁在照顾我呢?」

母亲沉默了一阵,不情不愿地说,「是Scudder。那些女佣太懒了,只有他愿意一整夜在旁边照顾你。」她走到Maurice身旁,「你是不是丢什么东西了?我看见他走的时候,怀里好像鼓鼓的。毕竟是下等人,永远不能相信他们!」

「父亲去世的时候,留下的那笔钱还在银行里,我没有动。」Maurice说,「我工作后的积蓄也有不少的数目,都在银行里。」

母亲迷惑地看着他,「什么?Scudder动了你的钱吗?」

「不是。那笔钱是留给你的。」Maurice拥抱了他的母亲,因为这是最后一次。


***

时钟敲响五下时,他在火车站里找到了Alec。Alec看见他,站了起来,好像并不感到惊讶。

「你看到我的纸条了?」Alec问。

「什么纸条?」

「我临走时偷放在你枕头下的纸条呀,我告诉你,我会在火车站等你。直到最后一班火车驶走。」

「我没有看见。」Maurice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来了?」

「因为你带走了我非常重要的东西。」

Alec的脸蛋涨得通红,「你说的是那个徽章,还是那件衣服?不,是你的银质打火机?你那个剑桥的袖扣?」

Maurice大笑起来,「你什么时候拿走了这么多东西?」

「我想到……总有一天,我会再也无法和你见面了。我想保留尽可能多的,和你有关的事物……」

Maurice打断了他,「我不是来找那些东西的。我是来找你的。」

Alec紧盯着他,「然后呢?」

「我们去南安普顿,买两张船票。让它带我们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任何地方?」

「任何可以让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的地方。」

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火车站人来人往,最初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后来,一位工作人员发现了他们,「见鬼。」他一边咒骂着一边满怀厌恶地走向他们,「这些天杀的性犯罪者越来越猖獗了。」

等他快要走近的时候,他看见那两人消失了,他困惑地四处张望,却寻不到那二人的踪迹。当他们混入人群的时候,他们和其他没有得病、也没有犯罪的人们毫无区别。

也许,两者本来就毫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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